甲鱼虽是爬行纲两栖动物,却无蛇、蜥之灵敏,天生一副陋相,素来被人歧视。而鳖之得名实因行走时“蹩擘”,与鹅的蹒跚相似,不雅;外观丑,生性又凶,使人恶之。西晋两位文学家陆机、潘尼都曾奉命写过同题作文《鳖赋》:“穹脊连胁,玄甲四周”;“尾不副首,足不运身”;“缩头于壳里”,“盘跚而雅步”。然而,丑陋之相貌,怪异之形状,并没有影响国人的食欲。据《礼记·内则》记载,周代宫廷之厨膳就有鳖菜。战国时,《楚辞·招魂》之菜单也有甲鱼。
倘若追溯历史,甲鱼爬上餐桌已有2000多年。食用方法有清炖、清蒸、红烧,也可干焖、活烤、活煨。只是,无论采用哪种食法,“咸鱼淡鳖”诚为经验之谈。
春秋时期,楚国给郑国的郑灵公送去一只硕大的甲鱼,公子宋见了嘴馋。郑灵公在宫中设鼎烹甲鱼,大宴百官,却故意不让公子宋参加。公子宋便气愤地用食指在鼎里醮一下,终于尝到了甲鱼汤的鲜美。岂料,郑灵公要治他“抗上”之罪。结果,公子宋先下手杀死了郑灵公。
口腹之欲害死人,成语“染指于鼎”即源于此。不过,此典故也让人生疑。因为宫廷中的争斗原因多多,鲜美的鳖汤也许仅仅是个不重要的诱因。
甲鱼集食品、补品、药品于一体,故有“三品”爬虫之誉。春秋时的甲鱼还仅仅用于果腹。要不然,坊间哪有“斤鸡马蹄鳖”之俗语?“斤鸡”是童子鸡,最为滋补;而“马蹄鳖”也就8两左右。郑灵公用鼎烹甲鱼,大宴百官,所用之鳖恐怕远不止马蹄那么大吧?
当然,甲鱼不管大小,只要烹制得法,总是好吃的。岂止好吃,还能消忧解愁呢。传说,在楚汉相争时,美人虞姬为了让垓下之围的楚霸王开心,用鳖和鸡烹制一道菜——霸王别姬,虽说真伪难辨,但鳖、鸡共炖流传下来,终成餐桌一“霸”。
梅兰芳曾饰演京剧《霸王别姬》中的虞姬。抗战前夕,他率剧团前往江苏徐州慰问演出。谢幕后,东道主设宴饯行,特意烹制了“霸王别姬”。也许是心有灵犀吧,梅兰芳不尝则已,一尝竟难释手,一连吃掉两只鳖和四五块鸡肉,仍觉不过瘾……
“霸王别姬”烹制相对复杂,倘若不是刻意而为,一般都选清蒸。刘大杰是郁达夫的好友,曾一度卜居杭垣,得与达夫时相晤叙,并且常在郁家吃饭。每次进餐,“清炖甲鱼”从未脱空。刘问郁道:“你倒喜欢甲鱼,老是吃不厌的样子。”达夫微笑着指指映霞:“都是她要我吃呀!”映霞粉颊绯红,道声“啐”,狠狠地唬了他一个白眼。刘大杰至此明了,不禁暗自低吟:“赵姊丰容工泥夜,徐娘风味胜雏年。”(《醉蟹瓮酒荒唐语》)
刘大杰的低吟除了羡慕外,似乎还有酸溜溜的醋意。因为药补不如食补,清蒸甲鱼既是配酒下饭的佳肴,更是滋阴壮阳之补品。
当年,体育界的“马家军”驰骋赛场,凭的不就是甲鱼吗?一时间,甲鱼名声大振,身价倍增,而马教练仅用一个甲鱼“配方”便卖了1000多万元,可谓名利双收。
古老的甲鱼已在地球上生活了1.4亿年。甲鱼的滋补对人类而言无疑是个福音,对甲鱼却是灭顶之灾。无数甲鱼被请出了原始水域,除了少数被送进工厂制成鳖精外,绝大多数被端上了餐桌。这年头大红大紫的甲鱼曾3次跟随它的主人爬进央视春晚,并让饭局上的“扯淡”有了新解。
时下,野生甲鱼已难寻觅,养殖的又脂薄膏淡——既无鲫鱼之肥美,也无鲢鱼之鲜嫩。但物以稀为贵,无论是请吃,还是吃请,总能见到甲鱼之身影。想来,甲鱼之所以成为饭局上的佼佼者,说穿了,一切皆因名气作祟——宴请者借名菜的名气敬客,虽贵不辞;食客慕名菜而吃,虽味同嚼蜡,但仍乐此不疲。来源:城市樵夫 龟鳖包装